2020年新冠之乱下, 中美大国关系持续恶化，作为中等强国的日本应如何定位？７月，自民党外交部会向安倍提交一份建议书，包括要求安倍政府中止中国领导人访日事宜。有日本媒体披露，7月7日，经自民党干事长二阶俊博和政调会长岸田文雄协调，该建议书改以自民党负责外交事务的“外交部会”的名义，而非自民党决议的形式向政府提交。据称，二阶强调，处理中日关系必须慎重。

二阶的案例，暗示了长期存在于日本内部的的对华外交和党内政治的联动关系。时间回到小泉纯一郎时代，在2001年至2006年之间，时任首相的小泉拒绝中国要求，坚持每年参拜靖国神社，令中日关系陷入低谷。根据笔者数年前的研究显示，小泉当年坚决参拜靖国神社的原因之一，是意图争取反对小泉改革的桥本派自民党议员的局部支持，试图通过有限让步来开拓和桥本派内元老的合作关系。当年，小泉争取的对象是古贺诚。古贺诚在自民党内属道路族，也是日本遗族会会长，长期主张首相参拜靖国神社。因此，对小泉来说，停止参拜靖国神社在日本国内政治中有害无益，坚持参拜反而有机会在推行改革时争取到政敌的合作。2002年后，古贺渐渐抑制对小泉的邮政民营化的批评，并在2005年的邮政法案投票中故意缺席。

        同样，按照这一逻辑，分析目前日本国内政治中安倍和二阶之间的党内关系，有助于展望短期内日本对华外交的走向。由于新冠抗疫政策失利而导致支持率急降，安倍政府如今正在积极筹划政权保卫战，以应付即将到来的2021年国会选举。安倍属意的亲信，例如政调会长岸田文雄，都在为如何接安倍的班伤透了脑筋。有消息指出，安倍首相目前完全依靠负责选举党务的二阶俊博来统领执政自民党。而二阶本人早前已经明言，自民党目前存在失去政权的危机，并开始联络党内各派重要人物（包括安倍在党内的老对头石破茂），意图在内阁支持率大幅下跌时推出一个可以赢得选举的自民党首相，以确保自民党政权的延续。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倍在考虑调整对华外交的过程中不能无视掌握自民党生死存亡的二阶的慎重意见。可以预测，只要二阶位居自民党干事长，日本对华外交就不会出现对美一边倒的战略性调整。

分析日本的对华外交的规律，有必要具备“分析层次”（level of analysis）的意识。决定日本对华外交的因素，未必是日本对国际体系的力量分布变化的回应，也未必和日本对华长期战略存有直接关联，而往往受到自民党党内政治这一层次的影响。日本在某些政策议题对中国采取特定的强硬／温和的政策，究竟是出于精心策划的长期对外战略，还是出于认知上的误解误判，或是党内政治斗争的内部需要，是值得从事对日关系的外交人员深入分辨的课题。

作者：张望，日本早稻田大学国际教养学部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