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正在确立以“战略竞争”为基调的对华政策。在此背景下，日本作为美国的重要盟国，既要与其保持战略方向上的一致，也要维护自身利益，因此陷入“选择的困境”。

菅义伟内阁继承安倍内阁的对华政策，推进“自由开放的印太”和“日美澳印”四国战略合作机制建设，也积极参加西方七国集团（G7）机制，视中国为“威胁”。1月28日，菅义伟与拜登通电话，表示“日美同盟是自由与开放印太的和平与繁荣之基础”，还称日本愿与美国、东盟、澳大利亚、印度、欧洲合作，一起实现“自由开放的印太”。

在海洋战略方面，菅义伟内阁继续配合美国遏制中国。日本支持东盟声索国在南海问题上的立场，并在东海要求美国介入钓鱼岛争端，承担“防卫义务”。菅义伟向拜登表示，日美应共同应对中国对海洋“法治”“自由航行”等价值观的挑战，甚至暗示可以与美国合作干涉台湾问题。

然而，日本在紧跟美国的同时不能忽视一个现实：中国市场对日本经济的重要性。在中国崛起背景下，中国市场的重要性越来越不可被忽视，日本的同盟思维显然与其经济利益越来越不相符，其对华政策必然陷入困惑。

中国是日本的最大贸易伙伴，中日贸易额多年来保持在3000亿美元左右的水平上。现在中国是汽车和人工智能的巨大市场，比如，日本村田制作所生产的汽车和智能手机电子产品，50%在中国销售。另外，据日本财务省统计，日本今年5月的出口同比增长49.6%，其中对华出口占22.2%，美国占17.6%，欧盟占9.9%。在日本对华出口商品当中，半导体制造装置同比增加63.9%，汽车增加42.9%，汽车零部件增加80.2%。中国对日出口占日本进口总额的24.6%，欧盟占12.5%，美国占11.5%。可见，中日经济的互补性仍十分明显。

美国压日本与中国“脱钩”是个陷阱。2020年美对华贸易总额是5592亿美元，较上年增加3亿美元，日对美贸易额是1833亿美元，较上年减少350亿美元。也就是说，受新冠疫情影响，日美贸易大幅下降，中美贸易却有所提升，而且中美之间的贸易额是日美贸易额的3.1倍。在所谓的中美“脱钩”和“新冷战”阴影下，中美经济关系持续超过日美经济关系，对此，日本不可能不知道，跟随美国反华，受损一方明显是日本。日本外交评论家松本重治说，“日美关系的实质是中美关系”，在日美关系中，中国因素是不可忽视的。还有日本学者说，日本政府最近对华态度强硬，试图追随美国与中国“脱钩”，实际上损害了日中经贸关系。

中国市场对日本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至关重要，日本外交正处于“十字路口”。面对地缘政治变局，日本的利益认知和战略思考并非完全与美国一致，而是表现出既重视同盟、也追求自主性的特点。日本前驻美大使佐佐江贤一郎说：“日本虽应与美步调一致，但不等于所有政策都必须苟同。”日本国内有学者认为日本是美国最大的盟国，也是中国最大的邻国之一，日本有责任实现《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统合。对日本来说，把中美纳入CPTPP，可以避免中美和中日在经济上彻底“脱钩”，符合日本的利益。

在日本社会，确实有不少人乐见中美对立，他们认为只有这样美国才会更加重视日本，日本可以捞取好处。日本一些人一直有利用日美紧密合作向中国施压的思考习惯，但事实一再证明，这只能起到反效果。摆脱过度依赖美国的状态，才是日本面对中国所应做出的正确选择。

日本政府虽然越来越靠近美国，但也留有余地。美国借新疆问题大做文章，压制中国，日本外务省明确表态，不认为新疆存在所谓“种族灭绝”，日本是西方七国集团成员当中唯一没有因新疆问题制裁中国的。

总之，日本不可能欢迎中国的崛起，但也有其两面性。中国既不可对日本抱有不切实际的理想化期待，也不必推日本成为美国实现其遏制中国战略的助力。中国应关注日美分歧，扩大中日共同利益，以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推动中日关系向稳定、平衡、理性的方向发展。

作者：廉德瑰，日本早稻田大学文学博士，上海外国语大学日本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原文刊载于《世界知识》2021年第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