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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界研究动态:日本“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讨论新动向(邱静)
( 发布日期:2022-06-08 阅读:次)

2020年以安倍晋三内阁主张为代表的日本“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讨论是对鸠山一郎内阁相关见解的断章取义,脱离了“专守防卫”方针,违背了《日本国宪法》并涉嫌违反国际法,意味着日本政界部分保守势力仍未摆脱战前实用主义思维方式。自民党各派、公明党、在野党、学界及舆论围绕“对敌基地攻击能力”的见解存在温差,成为影响其走向的因素。日本“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虽尚未被写入相关文件,但并不意味着已被放弃,未来其走向主要有三种可能。除从军事技术、安全政策、国际关系等角度对其持续关注之外,中国也需重视在法理方面的应对。图片

(一)2020年的“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讨论

2020年6月15日,日本防卫大臣河野太郎宣布将停止部署陆基“宙斯盾”系统,最终日本“国家安全保障会议”(NSC)于6月24日决定撤回该计划。以此为契机,自民党内出现了以拥有“对敌基地攻击能力”作为“替代方案”的声音。自民党并未与持谨慎态度的执政联盟伙伴公明党进行协调。国会仅在众议院安全保障委员会、参议院外交防卫委员会上分别进行了一次相关讨论。8月4日,自民党向政府提出《守护国民、强化遏制能力的建言》。8月28日,安倍首相宣布辞职,但仍表示“基本决定在任期内敲定拥有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这一方向”。新方针将“对敌基地攻击能力”定位为“在对方领域内拦截导弹的能力”,并计划“年内讨论具体装备”。菅义伟内阁成立后,日本政府放弃将“对敌基地攻击能力”明确写入《防卫计划大纲》。12月18日,日本内阁会议通过了导弹防御相关文件,计划新造两艘“宙斯盾”舰,增强12式地对舰导弹性能,开发能从敌方射程圈外对其进行攻击的“防区外导弹”。在基本主张上,本轮讨论与2013年、2017年两次相关讨论是一以贯之的。第一,安倍内阁相关主张以“政府一直以来的见解”作为法理包装,但实际是对鸠山内阁等以往政府见解的断章取义。第二,安倍内阁以“日美基本任务分担”为说辞否认有发展“对敌基地攻击能力”的计划,但实际早已在渲染“不能一直依赖美国力量”。第三,安倍内阁多次否认有发展“对敌基地攻击能力”的计划或预算,但反复强调要提高威慑力,且称日本是“自主”决定发展相关力量的。第四,安倍内阁辩称“对敌基地攻击能力”相关讨论不妨碍“专守防卫”方针、无涉“集体自卫权”,但同时表示“专守防卫”是被动性的,并偷换概念地实际发展可具备“对敌基地攻击能力”的非防御性力量。从法理角度看,本轮讨论主要存在四方面问题。第一,在政策层面上,“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讨论曲解了鸠山一郎内阁见解,对战后以来日本的“专守防卫”方针构成实质性挑战。第二,在宪法层面上,“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讨论违反了《日本国宪法》中的和平主义等基本原则。第三,在国际法层面上,“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讨论涉嫌违反以《联合国宪章》为代表的国际法精神。第四,在行为模式和思维方式的层面上,“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讨论反映了日本政界部分保守势力仍然缺失“法”的观念,这种与战前相关联的实用主义行为模式是对战后日本政治基础的根本性挑战。

(二)影响“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讨论的因素

国际形势变化其实并非日本发展“对敌基地攻击能力”的核心动因,相关讨论是日本政界保守势力突破宪法约束、摆脱“战后体制”的长期战略性构想的一环。2020年的相关讨论未以首相官邸最初希望的方式结束,其根本原因是“对敌基地攻击”在法理上无法成立。此外,日本国内政治因素也会影响该问题的走向。自民党内表达慎重意见的主要理由有:(1)时间仓促。(2)需解决技术和装备问题。(3)可能导致自卫队装备体系、性质发生重大变化。(4)存在需要与美国协调的问题。(5)存在法理问题。(6)可能招致周边国家的不安。(7)应以安全战略考量先行。执政联盟公明党的态度包括:(1)强调政府应首先形成执政党共识,取得国民理解;(2)主张要在宪法“专守防卫”框架内,基于政府一贯的政策和目前日美角色安排;(3)主张开发远距离导弹不是为了“对敌基地攻击”,但认可了“确保安全并得以反击”的提法。这意味着,公明党反对“对敌基地攻击能力”的提法,但未必反对相关能力的发展。另一方面,多数在野党对“对敌基地攻击能力”持反对态度,而且对远距离导弹等本身也提出了质疑。日本宪法学者、法律界人士指出,“先发制人”的“对敌基地攻击”是“对本国宪法和《联合国宪章》的双重违反”。从舆论调查看,不同机构的结果有“反对”超过“赞成”的,也有“赞成”超过“反对”的,其变化有待观察。此外,“反对‘对敌基地攻击’但不反对‘在对方领域内阻止攻击’”的心态出于对安全的担忧,存在被日本政府利用的可能。

(三)“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讨论的未来走向

虽然2020年“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讨论在形式上暂告一段落,但并不意味着日本已经将其放弃。菅内阁在强调“基于安倍谈话的问题意识”的同时,更多顾及党内外慎重论调,主要采取了利用法理包装、暂不写入文件、否认存在关联但同时“强化威慑力”、积极发展装备的策略。这意味着菅内阁的相关解释同样有违鸠山内阁见解的本意,日本在存在重大法理问题的情况下仍继续推进相关实践的状况未因内阁更替而改变。岸田的态度比其在2020年参加自民党总裁选举时更显强硬。岸田向媒体表示,朝鲜发射导弹后,为从根本上强化防卫力,NSC确认了将探讨包括拥有“对敌基地攻击能力”在内的所有选项。但是,仅凭上述表态尚不能判定岸田内阁持有与安倍内阁同样的积极态度。首先,岸田已表明有意修宪、增加防卫费,但其就“对敌基地攻击能力”的表态在2020年、2021年总裁竞选中出现较大变化,不排除这与争取保守派支持的策略相关。其次,岸田在2020年总裁选举中,曾在支持讨论的同时,指出法律、技术等问题尚未解决,并提及“先发制人违反国际法”。公明党也表达了对“专守防卫”等受到破坏的担忧,强调“基于现实去讨论非常重要”。现阶段岸田首相“推进讨论+现实有效”的表态可以被认为含有一定的慎重色彩但同时为变化留有余地,其倾向性有待进一步观察。从目前情况看,岸田执政时期“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讨论的高调程度较有可能介于安倍内阁与菅内阁之间,“新资本主义”、经济安保等相对更可能被岸田内阁作为优先考虑的事项。不过,若相关装备的发展不停止,“专守防卫”方针乃至《日本国宪法》都将受到进一步挑战。

从日本国内看,“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讨论的走向主要有三种可能:(1)相关讨论再次被直接提上日程,可能被继续用来做“文章”的点包括“着手阶段”“日美基本任务分担”等;(2)相关讨论被改换措辞再次拿上台面,可能涉及的替代名称包括“自卫反击力”“打击力”“防区外能力”“在对方领域内阻止导弹的能力”“加强威慑力”“加速强化防卫力”“对抗导弹威胁的能力”等;(3)相关讨论不公开进行(未必等于放弃)。但无论是上述哪种可能,日本都会继续谋划发展相关技术及装备。若自公联盟继续执政,相对更可能出现的动向是“国防族”意见与“慎重派”意见的并行,即在实际推进装备力量发展的同时,尝试以更隐蔽的措辞继续推进探讨,不排除相关讨论被择机再次提上日程或进一步与宪法修改问题挂钩的可能性。

从国际方面来看,日本仍将可能继续利用朝核问题、“周边事态”、周边国家军费军力增加、“国际局势”等作为其“强化威慑力”的借口。不排除有关势力在“自卫”“先发制人”等国际法相关概念上做文章以诱导日本国内舆论的可能。美国态度、日美韩互动等因素亦可能对该问题走向构成影响。虽然美国近年始终重视日本导弹防御,但并非日本以撤回“宙斯盾”部署计划为借口推动“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讨论的主使者。日美双方有可能已就日本是否应拥有“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进行了讨论,关于是否要改变美日同盟中的角色分工,美国政府的具体主张尚不明朗,需进一步追踪研究。但是,美日两国强化“威慑力”及相关合作应是趋势,有必要结合美国中程导弹部署构想、驻日美军整编与军费分担等问题对其走向进行综合观察。

2020年关于“对敌基地攻击能力”讨论的行为模式的危险性在于,将可能使得相关力量处于实际不受约束的状态。同时,相关讨论也更直接地涉嫌挑战以《联合国宪章》为代表的战后国际秩序与国际法原则。鉴于此,有必要加强法理方面的研究,指出其断章取义鸠山内阁见解、脱离“专守防卫”方针、违背《日本国宪法》、涉嫌违反国际法,重视相关问题与日本宪法、日本对外关系、国际法等问题的关联,对于日本相关讨论中再次体现出的无视法理却以法理为包装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模式本身,应加以充分关注和防范。一旦日本政府出现涉嫌“先发制人”的动向,世界其他国家也有必要进行防范和批评。

本文出自《日本学刊》202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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