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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春岩:文字的力量——王勇教授纪念讲演所感
( 发布日期:2015-11-03 阅读: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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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2日,有幸参加了王勇教授于国际交流基金会本部做的纪念讲演。我获益匪浅,感慨颇深。

先介绍一下“国际交流基金奖”这一奖项。该奖项于1973(昭和48)年由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发起,表彰对象是在学术、艺术以及其他文化交流领域,为增进国际间相互理解与亲善而做出卓著贡献的个人与团体。每年面向全世界颁奖一次,今年迎来第43个春秋。历届奖项得主中除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著名动漫导演宫崎骏、著名翻译家作家村上春树等家喻户晓的人物以外,还有欧美名校的顶尖学者以及团体。值得一提的是,王勇教授是继中国电影家协会主席夏衍(1988年度)和中日友好协会会长孙平化(1997年度)之后,第三位获此殊荣的中国人并了中国学者在中学研究域的空白。其倡导的东亚文化交流之新模式籍之路”概念,以及一系列卓越成果得到了海内外的高度关注,

王勇教授演讲的题目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论东洋文化交流之形式》(この時、声無きは声有るに勝る-東洋的文化交流のスタイル-)。以下,概括一下讲演的主要内容。

首先,王勇教授用两段文字对比作为演讲的开篇。王维的《渭城曲》中有“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诗句,“西出阳关”一步后就被认为是文化习俗迥异的陌生世界;而《送秘书晁监还日本国并序》中,对冒险费时一年才可到达的日本却被认为倍感亲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异呢。王勇教授讲到,王维诗中体现的东西文明认知的差异源于“丝绸”与“书籍”的差异。通过遣隋使与遣唐使来华后购买的大量书籍中华文明得以在日本生根发芽,广泛流传。如果西域使节购买丝绸途经地被称为“丝绸之路”的话,日本使节寻求书籍之路应可以称为“书籍之路”。因此东洋文化交流不只在于其内容的独特,更在于其形式的别样。如607年小野妹子遣隋时遇到3位老僧,彼此虽“言语不通”,但仍可以“书地而语”进行交流;《中日修好条规》中对两国来往公文这样规定“须副以译汉文,或只用汉文”。可见小到人与人之间,大到国与国之间,文字对于中日间交流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其次,关于“语言”与“文字”,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认为二者为两种不同的符号,“文字”唯一的存在理由就是表述“语言”。从这个观点来看“文字”似乎是附着在“语言”基础上才得以存在。但王勇教授提出了与其不同的观点,即“文字”完全可以“脱离”甚至“超越”语言发挥其特有的作用。如人见竹洞与朱舜水的笔谈集《舜水墨谈》中有“桌椅相对,静话终日”的记载;东京都立中央图书馆所藏松崎《接鲜瘖语》中有1811年朝鲜通信使与日本儒士的笔谈记录;石川鸿斋也有诗“默对礼终嗤哑然、寒暄无语共俱憐”。这些都是无声的交流。“静话”“瘖语”“默对”“无语”都是不通过语言而能达到交流目的实例。

再次,王勇教授讲到,虽然这些交流是“无声的对话”,但“此时无声胜有声”。在《芝山一笑》中记载冈千仞设酒招待,与客人“哑饮”,其场面是“凡舌所欲言,出以笔墨,纵横自在,不穷其说则不止”。黄遵宪与宫岛诚一郎笔谈有诗“舌难传言笔能通”亦道出了“笔”谈较“舌”谈的优越之处。另外1905年越南革命家潘佩珠来日本求援,在与梁启超交谈时,“应酬语”请旁人翻译,而“心事之谈”则“多用笔话”。这些例子足以证明笔谈丝毫没有影响人们传情达意,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语言表达。笔谈资料如此重要,但遗憾的是其大多是人们的即兴谈话,当事人没有保存的意思;还因其没有足够推敲,所以朱舜水以前未见将其收录到文集的先例。

最后,王勇教授用以下几点作为总结。西洋重视音声言语,而轻视视觉符号;东洋则与之相反。“言”有在音声、听觉、时间上不可传承的特点,故在空间上不能广为流传,渐成一国之方言。而“文”作为文字、视觉时间上可传承古今,可以超越空间广传天下,故可通用于东亚。所以,我们与其去崇拜那些会说多门外语的欧美人,不如正视自身这项被欧美人所艳羡的能运用几百上千的复杂文字与视觉就可进行交流的“特技”。

听了王勇教授的讲演,我为自己还有这么一项至今没有得到足够重视的“特技”而感到庆幸。文字,凭借其独有的魅力,曾被“汉字文化圈”的东亚诸多民族所使用。通过“书籍之路”的传播为东亚各民族间文化交流提供了一个重要工具与载体,通过这个无声的传递使我们可以更顺畅地“以文会友”。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可以拥有不同的政治、文化背景,但只要通过汉字,就可使沟通变为可能,瞬间仿佛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近代以后,东南亚一些曾经使用汉字的国家由于长期受到西方的殖民统治,汉字逐渐被废除与遗忘。邻国日本,早在江户末期就出现了废除汉字的呼声。1866年前岛密向当时在位的第15代将军德川庆喜提出《汉字废止之议》,进入明治政府时期后,文字改革的争论没有停止,有的提倡假名,有的提倡罗马字,有的更说要新造文字,一时间争论不休。尽管福泽谕吉提出脱亚入欧,大力倡导西学得到诸多政要学者的呼应,尽管战后国语改革运动中废除汉字的声音不断,但汉字最终还是得以保留并成为当今日本使用的文字。同样在中国大陆,也出现过废除汉字的呼声。如新文化运动时鲁迅曾经发出“汉字不灭,中国必亡”的感慨。而今汉字仍凭借其表义文字的魅力被世界各地华人所使用。这也许就是其本身强劲的生命力与顺应力的体现吧。

今天,随着互联网高速发达,文字又以短信、邮件等方式遍布到我们日常交流中。通过这个无声的传递使我们可以真正做到“天涯若比邻”。但不能否认的是,由于当代人过于依赖电脑、手机等工具,提笔忘字的事情屡屡发生。在科技日新月异的今天,我们是否应该向古人那样,更多地用使用笔来达意并使这项“特技”得以传承下去呢?

早稻田大学社会科学综合学术院助教 白春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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